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,它慢慢有了知觉。
它开始能够感知这个世界。
第一件事就是,它的名字叫青泠。
而总是温柔抚摸着它,念着它名字的人――叫音无。
青泠像是一直沉睡在黑暗之中,而音无给它带来了光明。
青泠没有性别之分,它单纯地对这个唤醒自己的人充满了好感。
这个人的声音一定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动听的声音,同时这个人的手也一定是世界上最美丽最柔软的手――说话时轻声细语婉转成歌,抚摸着它时像是在面对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。
青泠喜欢这种感觉。
“音无,这可是桐木镇最好的琴。”
“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配得上它,也只有它能配得上你。”
是一个听起来苍老厚重却又无比自豪的声音。
青泠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。
自己是琴么?琴又是什么?
不过它很喜欢这个声音说的那句话,这个世界上只有它和音无最为般配。
好像听过一个成语,天作之合。说的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?
“父亲大人,我很喜欢,谢谢你。”
这么优美的腔调与音色,只能是音无在说话。
原来那个声音,是音无的父亲大人吗?
父亲大人是什么意思?
是不是只要年纪比对方大,又送了一个礼物给对方,就能成为那个人的父亲大人?
那么,音无比我大,又将我从黑暗中唤醒。
音无就是我的父亲大人,青泠肯定地想。
我会和父亲大人永远在一起。
青泠没有眼睛,它也没有自己的动作。它就像是一直躺在某片固定的区域中那般,动弹不得。
它唯一明确的东西,就是自己的灵识。
因为有了灵识,它能通过声音感知这个世界。
音无能给她带来这个世界。
自己之前能慢慢拥有灵识,肯定也是因为音无在弹着自己的缘故。
每一次音无将手放到自己身上,就会带来一串美丽的声音。
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。日月盈昃,辰宿列张。寒来暑往,秋收冬藏。
大千世界,尽在音无的手中。
她的十根手指像是法师手里的魔法棒,来回交弹间随随便便就能奏响最打动人心的音乐。
青泠越发相信那句话,这个世界上,除了音无,没有人能拥有同样的资格来弹奏它。
谁也不能,除了音无。
只有它和音无在一起,才能带来这样的声音。
“音无姐姐,你弹得真是太好听了。为什么无论我怎么弹,也不能和你一样呢?”
这话听起来像是一个小孩子吧?
总之,给青泠一种很年轻、很活泼的感觉。
“你呀,什么时候能乖乖坐着弹完一首就很不错了。”
音无说完后,引来孩子一阵咯咯的笑声。
青泠猜音无应该是伸出手狠狠刮了对方的鼻子。
音无姐姐,为什么那个小孩子要叫音无姐姐呢?
青泠开始猜测,这个世界的人是分有两种性别的。一种是像音无与那个小孩一样,分为女性。一种像之前音无称呼为父亲大人的那个人一样,称为男性。
不过这都不重要,对于青泠而言。
这个世界上同样只有两种人――
一种是音无,一种是音无以外的人。
看来之前认定音无为父亲大人还是略有不妥,还是学着那个小女孩一般――称呼她为姐姐大人吧。
姐姐大人,姐姐大人。
青泠不能像音无那样说话,它当然有自己的声音,不过那只有音无在场的时候才能发出来。
可即使是这样偷偷默念着,青泠也是很开心很开心的。
渐渐的,音无身边的声音嘈杂了起来。
“天啊,真是太好听了!”
“我从未听过如此动人的琴声。”
那是当然的,这可是我与姐姐大人灵魂共鸣而得的声音。
你们一辈子都不会拥有像我们这样的声音。
不过音无不会这么说。
“谢谢你们的喜欢。”
音无总把这句话挂在嘴边。
“音无小姐,请问可否……行个方便?”
小姐?这个人是谁,为什么那么轻浮,明明是我的姐姐大人。为什么要称呼她为小姐?
青泠心里很不满意。
“抱歉。”
这时候的音无是这么说的。
青泠总算是懂得,抱歉的意义不只是对不起,还有拒绝。
没错,姐姐大人做得对,像这种男人,就该毫不犹豫的说拒绝。
姐姐大人有我就够了,其他的不需要!
“音无,这把琴你也用了很久了。是不是要换一把新的琴了呢?”
姐姐大人口中的父亲为什么要换掉我?我哪里做得不好了。
青泠赌气地想,明明我们两个加在一起的声音如此美妙。
“不了父亲大人,我总觉得青泠有灵性,它能很好地回应我对声音的需求。”
“我想,这是其他琴做不到的。”
音无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,却又那么不容拒绝。
“大概琴如美酒,越久越醇。你喜欢就好了。”
被称为父亲的男人说完后,离开了。
青泠在想,他会不会是背负着手摇摇头离开的呢?出门时,还一脸惆怅地抬头望着天上的太阳,随后又低下头渐渐远去。
它,除了声音以外的东西都感受不到。
很多时候它只能依靠想象来完成对这个世界的认识。
事实上青泠从来都不懂,太阳会是什么颜色,天空是什么颜色,大地是什么颜色,草又是什么颜色。
这一切的一切,对青泠而言,都太过模糊。
音无的琴声只能告诉它关于这个世界的感觉。
音无手里的太阳是闪耀的,光芒万丈。天空是明媚的,一望无际,让人看了就很舒服。草地是柔软而又舒服的,让人一躺下来就不想离开,与它沉眠个三天两夜也不会觉得累。
其实,青泠最想感受到的是――与姐姐大人有关的一切。
它不再满足于知道她的名字,她周边的人对她所说的话。
它想知道音无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样。
琴有弦有身,也有雕花刻字。那么人也应该有身体,有一张脸,身上也会穿着衣服吧?
衣服这个感觉,也是因为姐姐大人在弹奏它时不小心碰到的。
姐姐大人会有怎样一张脸呢?她脸上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?会不会像她的琴声一样,也会有喜怒哀乐呢?
青泠有太多对音无不了解的事情。
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,因为未来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,自己一定会越来越了解她。
青泠相信终究有一天,自己一定会看到音无的脸――它心心念念的姐姐大人的脸。
它和姐姐大人会一直在一起,永永远远在一起。
它不会离开姐姐大人,姐姐大人也不会抛弃它。
这个世界上,没有一对东西能像它和姐姐大人一样更适合彼此。
青泠自负了……
这样的东西,确实是存在的。
音无是一个女孩子,她会随着年岁增长,她会慢慢出落成一个大姑娘。她的手指会慢慢变长,她的声音也会变得比以前更为成熟,她的行为也会变得更加稳重。
这是青泠能够感知却又无法参与的过程。
音无的世界很大,而青泠只是其中一部分。而对青泠而言,音无就是它的全世界。
所以它开始讨厌那些可以和姐姐大人有所接触的人。
尤其是那个男人。
不,青泠不愿意承认他是人,在它心里,它更愿意把他称呼为一个东西。
这个东西的声音客观来说是很好听的,像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,温润人心。
音无在和他说话之时的语气,和别人不同。
这个东西明明只是众多匆匆听客之中的一位,姐姐大人为什么要对他如此上心?
青泠真是恨透了这个东西。
离我的姐姐大人远一点!
青泠恶狠狠地说着,当那个声音出现的时候。
可惜也只有它自己听得见。
音无的琴声里有很多丰富多彩的东西。可她唯独没有教会青泠,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声音――叫**情。
有些人看起来没有那么重要,可你就是忘不了。
斯人若彩虹,遇上方知有。
音无大概,也遇到了这么一个人。
“音无,跟我一起走吧。”
他这么说着。
“你的琴声值得让更多的人听到。而不是局限在这个小小的桐木镇。”
“跟我走,离开这个地方,去往更大的地方。世人会惊叹你的才华。”
“留在这里的话,是没有人会知道的。而且,我不可能留在这里一辈子。”
拜托!能不能不再用你的花言巧语蛊惑我的姐姐大人。你爱去哪里去哪里,为什么要带上她呢?
青泠真的彻底讨厌这个东西了。
姐姐大人有它就够了,无论在哪里,就已经是最好的了。
“让我想想。”
音无诺诺地说着。
姐姐大人真是太温柔了,没有一下子把话说出口。她一定是想拒绝的。
对吧?
青泠心里无时无刻不在祈祷音无的决定是拒绝。
这个男人凭什么带走它的姐姐大人呢?
青泠不懂,此刻它心里熊熊燃烧的火焰,名为嫉妒。
嫉妒会让美好的灵魂变得丑陋。
这一切,青泠都不懂。
(今天到处乱走,真的好累!还有一天就要结束了,哇咔咔!哈哈哈哈哈哈哈哈!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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